通知，您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核酸检测
排队，刷身份证，张嘴，然后等待一个阴性的结果，这一流程正在逐渐变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2022年4月28日起，杭州全市居民及其他在杭人员每48小时应进行一次核酸采样，未准时完成核酸采样的人员将作弹窗提醒或赋码，不得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或进入公共场所。这是全国第一座实行全市常态化核酸检测的城市，除此之外，无锡、宁波等多地亦要求进出公共场所需持48小时核酸检测阴性证明。
核酸检测常态化似乎是短期内一个必然的趋势。无论是返工返学，抑或是前往外地出游，甚至是购买药物，都可能需要一份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据科技日报4月18日报道，疫情发生以来，我国已经完成了大约115亿人次的核酸检测。[1]
核酸检测的日常需求从何而来？全员核酸检测，成本可能几何？短期内，城市们又如何消化增长的检测需求？
“核酸检测结果要在48小时内”
病毒传染的瞬息万变，让核酸检测阴性结果也只能证明过去的健康。因此，当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成为区域间流动的必需品时，它的有效期变得相当短——甚至可能只有一天。
我们统计了全国（不含港澳台）31个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对于外来人员的核酸检测要求，发现基本上所有城市都需要48小时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个别城市如拉萨，要求更加严格，需持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抵达后，许多城市还要求外来人员在48小时或72小时内再次进行核酸检测。
这意味着，在两个距离遥远的城市间流动，行程的时间可能比核酸证明的有效期还要长。例如，一名旅者如果从新疆库尔勒乘坐火车出发前往北京，最快的火车班次大约耗时35小时，慢的则耗时50余小时。乘坐慢车的你，很可能还没抵达终点，核酸检测证明便已经过期。
此外，当核酸检测的周期变短，检测机构与健康码系统的对接也可能出现问题。来自北京的受访者苏冰回忆了五一假期出行时的窘境，“我明明在前一天做过了社区内统一的核酸检测，从健康宝到国务院客户端，到核酸检测机构微信公众号，都查不到任何近期的核酸检测结果，只能止步店门前”。
类似的情况不止一例。5月5日，有相当一批北京市民反映自己的健康宝出现“弹窗④”，影响正常出行。有媒体采访后了解到，目前北京全市核酸检测量比较大，可能存在核酸检测做了，但是结果报告尚未出来、或者尚未上传到健康宝的情况。[2]
在核酸检测结果同日常生活密切挂钩的情况下，为了能顺畅出行，正常工作，普通人必须跟上核酸检测的节奏。由此而生的庞大的核酸检测需求要求城市能配备足够的采样点，以保证居民们有地可测。
比如，要求全市常态化核酸检测的杭州，声称将在全市设立不少于10000个采样点。在4月24日，健康杭州更新的最新杭州市核酸检测采样点名单上，只有约四百左右的采样点。[3]而到了5月6日，根据浙江省卫生健康信息中心公布数据，杭州全市已设有2691个采样点。
半个月内，新增两千多的核酸检测点从何而来？社区作为最小公共服务单元，提供了过半的支持力量，其次则是如商超、农贸菜场等重点公共场所和药房等基层医疗机构。原本的广场、停车场、公园等场所，也增设了核酸采样点。
杭州市委市政府在致全市人民的一封信中这样号召，“鼓励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积极参与“无疫单元”创建。渡让一部分公共空间，可能也算一环。
“单人单检不高于每人份28元”
核酸检测常态化，对于普通市民来说，次数虽然增多，但是单次的价格则在调控下不断走低。
自2020年起，核酸检测的价格一降再降。疫情初期，各地新冠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供不应求，检测价格曾一度达到每人份260元。[4]2021年春节前，国家医保局开始了第一轮医疗服务价格全国联调，各省公立医院的单人单检价格全部降到每人份80元以下。2021年7月，这一价格降到每人份60元以下，多人混检价格也降至每人份15元左右。2021年11月中旬，第三轮全国联调要求公立医院单人单检每人份不超过40元，多人混检每人份不超过10元。
2022年3月份开始，全国多地再现疫情，疫情防控压力渐增。4月1日，国家医保局等部门再次发布文件，要求各省将单人单检降至不高于每人份28元，多人混检统一降至每人份不高于8元。近期，河北、河南、北京等多地再次下调核酸检测的价格，单人单采最高限价由28元调整为每人份19.7元，混合检测的最低价达到3.4元。
国家医保局等部门仅明确要求公办医疗机构下调核酸检测价格，但同时提到非公立医疗机构等第三方检测机构应当遵循“公平、合法和诚实信用”的原则，倡导参照当地公立医疗机构新冠核酸检测价格。
在这一倡导下，民营机构核酸检测收费情况如何？
截至5月1日，各直辖市和省会城市的核酸单检价格多在28-40元之间，其中公立检测机构的价格上限为28元，而非公办医疗机构的核酸检测价格波动更大。相较公办医疗机构一般在24小时内出示检测报告的效率，第三方检测机构可以在6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完成检测并出示报告，有的机构还能提供中英双语的检测证明。类似的附加服务使得第三方检测机构的收费更高，最高接近两百元。
对于部分企业而言，过去两年多核酸检测成为了一个新的“吸金”点。根据核酸检测相关上市公司的2021年年度报告及招股书，总体可见核酸检测收入对公司营收贡献较大，有5家公司核酸收入占全年营业收入比值超过50%，其中，明德生物的占比高达71.45%。从公司新冠核酸试剂板块或所属板块的毛利率来看，生产新冠核酸检测试剂可谓暴利，例如达安基因新冠核酸检测业务的毛利率高达88.65%。但是，不断下压的价格也使得核酸检测的获利空间逐渐缩小。
当展开“全员核酸检测”，作为居民，便不用再自行“价比三家”，政府财政和医保基金往往会为其买单。
但作为公民也有权利好奇，一次全员核酸，需要多少钱？我们做了一个粗略的计算。
根据2022年3月印发的《区域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组织实施指南（第三版）》，各设区市不区分人口规模，均按照24小时内完成全市核酸检测的目标匹配采样和检测力量。换言之，全国所有城市都需要具备一天内完成全市所有人口核酸检测的能力。
该文件具体要求，采样任务应当在6小时内完成，确有困难的可在12小时内完成，人力按照每个采样台（2个采样人员）每小时采集120人的标准测算。据此可估算，一个1000万人口的城市6小时内完成全员核酸检测大约需要2.78万名采样人员，按照20元的时薪计算，人力成本大约为55.6万元。
据4月20日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发布的价格表[5]，广东联盟（包括广东、山西、江西等11个省区）对于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核酸检测试剂盒（荧光PCR法）的采购价格为6.8元/人份。据此价格，在10合1混采的条件下[6] ，一个1000万人口的城市，开展一次全员核酸检测，在核酸检测试剂盒上需要花费1360万元。但这一采购价格也在不断变化，据4月29日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公布的采购中选结果，核酸最低报价为3.2元。
“非卫生技术专业人员
不能直接参与核酸采样”
囿于核酸检测工作的专业性，全员核酸检测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对城市的医疗服务能力也提出了要求。
以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布的7座超大城市和14座特大城市为例，统计各城市的卫生技术人员数量，并按照6小时内完成一次全员核酸检测的采样人员需求，估算采样人员在全市卫生技术人员的占比，统计发现，这一占比最低的是北京市，约为20%，而占比最高的是东莞市，约为49%，这意味着，如果东莞市要在6小时内完成一次全员核酸检查，全市大约一半的卫生技术人员都要离开工作岗位去进行核酸检测采样工作。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各地支援疫情严重地区的医疗队中，“核酸检测人员”是重要的人力构成。据4月26日上海市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消息，此轮上海疫情，江浙皖等省市支援上海核酸采样人员近20万人次。[7]
既然采样人员需求庞大，能否培训非医务人员承担采样工作？国家卫健委在2021年11月曾指出，有些地方实际上出现了使用非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进行采样的现象，但是核酸采样的专业性和技术性比较强，涉及生物安全问题，非卫生专业技术人员不能够直接从事核酸采样和检测工作。[8]
不过，核酸检测采样人员并不局限在医疗系统内。不止一地已经开展了多样化的核酸检测培训，如江苏南通市便于5月初举办了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应急队“千人计划”专场培训班，参与培训的1097人里，不仅有医护人员，也有各学校物理、化学、生物教师以及理化生实验员等有实验基础的教职人员和各类企事业单位实验室实验技术人员。[9]
除去人力资源的需求，核酸检测机构自身也面临着时效的压力。据财新此前报道，压力之下，一种隐秘的做法在核酸检测业内流传：检测不完，先全报阴性，之后即便检出阳性也不要上报，可以用假阴性搪塞过去，第三方检测机构便不会承担刑事责任。由于核酸检测的准确率并非百分之百，在一定范围内允许假阴性存在。在实际操作中，试剂盒质量问题、采样管差异、采样操作手法、样本保存、运输和处理不当等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假阴性，无从追溯。[10]
全员核酸的背景之下，全员核酸是否存在可能的替代方案？2022年3月，《关于印发新冠病毒抗原检测应用方案（试行）》出台，通知表示为进一步优化新冠病毒检测策略，根据疫情防控需要，推进“抗原筛查、核酸诊断”的监测模式，在核酸检测基础上增加抗原检测作为补充。虽然抗原检测的成本更低、效率更高，但据规定，抗原检测只能作为区域核酸检测的补充手段，不能够替代核酸检测。
考虑到奥密克戎及未来可能的变异毒株的传播特点，至少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需要学习接受核酸日常化的现实：打上时效的核酸阴性证明已成为进出公共场所的凭证，北京的新人们在走入结婚登记处之前，还得带上48小时的核酸检测证明；前门、天坛等地的一些公厕门口贴上了健康宝二维码，试点“扫码如厕”。
参考文献
[1]http://www.news.cn/politics/2022-04/18/c_1128568895.htm?tdsourcetag=s_pcqq_aiomsg
[2]https://mp.weixin.qq.com/s/VX0PKZor4TjyGeGNyXJddQ
[3] https://www.hangzhou.gov.cn/art/2022/4/24/art_1228998467_59054488.html
[4]https://news.gmw.cn/2021-12/09/content_35368210.htm#:~:text=%E5%88%B02020%E5%B9%B4%E4%B8%8B%E5%8D%8A,%E4%BB%BD120%E5%85%83%E5%B7%A6%E5%8F%B3%E3%80%82
[5]《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等试剂广东联盟中选品种调整后价格表》
[6]采用10合1混采检测技术的，检测能力测算公式为：核酸检测力量（单位：管/日）=人口数÷10×2；采用20合1混采检测技术的，检测能力测算公式为：核酸检测力量（单位：管/日）=人口数÷20×2。
[7]http://society.people.com.cn/n1/2022/0427/c1008-32409664.html
[8]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537158
[9]南通市核酸检测应急队 “千人计划”培训启动_中国江苏网 (jschina.com.cn)
[10]https://www.caixin.com/2022-02-14/101841436.html
部分图片来源：https://icons8.com/illustrations
数据：梁晓健、李霞、安怡昕、邓海滢、林子璐
可视化：李霞、安怡昕、邓海滢
文案：梁晓健、林子璐
美编：梁晓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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